况且,今日违抗皇命前来,他怎会不知要承担什么后果?
他不后悔!
但是他现在有点后悔,自己本是来向沈知意道歉,怎么看到柳芸儿时,又忍不住对她说起了气话。
陆执稳了稳心绪,目光依旧执拗地越过江砚,落在沈知意身上,声音带着不甘:
“知意,你告诉我,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给他?若你现在后悔,我……我还可以不计前嫌……”
江砚薄唇紧抿,方才镇压全场的冷厉逐渐散去。
他悄然看向身侧之人,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掀起慌乱,以及隐藏在其下,更深沉的占有欲。
喜帕遮着她的脸颊,江砚猜不透她心里在思索些什么。
她会不会因为陆执的话动容?
陆执见沈知意未有立刻回应,只当她犹豫,急忙趁热打铁,语气更软了下来:“知意,我们自幼一同长大,你向来是最知书达理的。
那日街上是我混账,是我不对,我以后断不会如此,必定千百倍地补偿你,好不好?”
江砚默不作声地挪了半步,彻底阻隔了陆执投向沈知意的视线。
他负在身后的手,悄悄地拉了拉沈知意的袖摆。
这细微的触碰,像一根羽毛,轻轻拂过了沈知意的心。
天知道,她是如何强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,维持名门贵女该有的礼节,没有在良辰吉日里把陆执骂个狗血喷头。
她有时真佩服起了陆执,怎生的如此厚的脸皮。
沈知意上前伸手主动挽住了江砚的手,声音却清晰:“夫君,莫要与无关之人纠缠,以免误了我们的吉时。”
这声“夫君”钻入江砚耳中,他顿时呼吸一滞,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,十指相扣。
那是胜利者的姿态,挑眉看向陆执。
陆执脸色死灰,他死死盯着那双交握的手。
他甚至要忍不住当众揭露沈知意不能生养,看两人虚假的恩爱当众被撕破。
可最终咬了咬牙,从齿缝里挤出一句:“沈知意,你会后悔的!”
说罢,他一把打横抱起嘤嘤哭泣的柳芸儿,转身大步离去。
柳芸儿将脸埋在陆执颈间,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得意。
风波暂息,礼乐重鸣。
两人一步步走入正堂,正堂之上,江母端坐上位,满面欣慰。
在礼官悠长的颂词中,新人三拜,至此,礼成。
“礼成——送入洞房!”
唱和声刚落,江砚便俯身,一手穿过沈知意膝弯,将她稳稳打横抱起。
在满堂宾客的惊呼与哄笑声中,阔步走向新房。
沈知意猝不及防,身子腾空,下意识地攀住他宽阔的肩膀,喜帕下的脸颊绯红一片。
新房内,红烛高燃,一片喜庆。
按照规矩,需待到入夜,新郎宴罢宾客,方能归来用喜秤挑开盖头。
江砚心知外面那些人的心思,祝福者有之,想趁机灌醉他套话者更有之,归来必定不会早。
他不想他的新妇一直枯坐于此,还要顶着那沉甸甸的凤冠。
于是俯身,半跪在床榻前,声音温柔商议:“外面不知要闹到几时,可否现在为你揭开盖头?”
沈知意暗自道今日江砚不合规矩的举动倒是真多,不过这一字一句,皆是为她着想。
她依了他,轻声道:“全凭郎君心意。”
郎君……
江砚听得真切,她在人前唤他“夫君”,入了这内室,却改了口,变作了稍显疏离的“郎君”。
他嘴角垂了垂,拿起一旁的喜秤,轻轻挑向那方大红盖头。